饒是鹹某人身經百戰, 在此等直白的詰問下，也陷入了長久的沈默。

這、這要怎麽和人小姑娘解釋？

你爸爸和我根本沒有那種關系，我們當年實際上是聯手做了一票結果搞得我現在連通緝榜都沒下, 你爹找我是為了還債以防未來我去訛他, 畢竟情報和證據都攥在老子手裏他恨不得找我晦氣……這樣子嗎？

見孫雲適給不出答案，希爾薇婭便開始哭, 小姑娘哭哭啼啼地痛訴往事：“我都接受你了——我甚至還想要成為像你一樣強大的Omega, 可是、可是你怎麽可以就這麽走了，為什麽，是我們AZ不夠好嗎？是爸爸對你不真誠嗎？還是你有別的愛人了——”

“唉，希爾……”孫鹹鹹大感頭疼，“我和你父親不是這種關系……”

“我不管！”萬千寵愛的大小姐在熟人面前就忍不住發脾氣, “既然你來找我了, 那我就要你親手把我送回去——不管怎麽樣你總得和爸爸親口告別。”

孫雲適一楞，隨後失笑：“希爾,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。”

希爾薇婭一邊偷偷觀察孫雲適的表情，一邊繼續哭訴, 只是哭聲小了一些：“為、為什麽？爸爸又不會傷害你，頂多關一關。”

“關一關……你指的是卸了腿後把我鎖起來嗎？”孫雲適抹了把臉, “希爾, 我不會留在自由星域。”

希爾薇婭停止了撒嬌賣癡，她不甘心地咬了咬唇：“可是自由星域難道不是我們的家嗎？你在這裏有那麽多的資產和人脈, 我不懂你為什麽要走——雲哥, 你到底要什麽？”

孫雲適幾乎沒有思考，立刻給出了答案：“自由。”

希爾薇婭沈默了片刻：“這個回答可真不像是Omega。”

“不要用性別來劃定界限啊……”孫雲適又笑起來, 他伸手, 摸了摸少女的頭, “這是我教你的第一課不是嗎？這也是我能走到盡頭這一步的原因之一。”

希爾薇婭垂下眼眸：“我明白的，你一直都是這樣，從來就沒有變過……”

少女這麽說著，突然擡起頭，直視著孫雲適的雙眼：“雲哥，你一定已經把過去拋在腦後了吧？不，也許你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真正的‘雲蓀’——可是這對我來說太不公平了！我能知道你現在的名字嗎？”

孫雲適溫柔地笑起來：“希爾，我很抱歉，不行。”

“你！——”少女一瞪眼，眼看著她又要鬧，孫雲適已經輕輕捏住了女孩的後頸，下一刻，她安靜地昏了過去。

孫雲適把女孩抱到一邊：“01，開啟程序，一會兒直接開始兩顆星石的傳輸，輔臣，安全就交給你了。”

孫霽松開環抱著手臂的雙手，從靠在墻邊站起身：“我明白。”

條件有限，孫雲適直接就往醫療艙裏躺，01的程序檢索已經完成，直接開始星石的傳輸就可以了。

孫霽疾步走到醫療艙邊，他一邊二次檢查著程序，一邊嗤笑：“什麽都不告訴那個女孩麽？哥哥，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。”

一樣的溫柔又冷漠，叫人愛恨交織。

孫雲適已經找到了一個十分舒服的角度，他沒有察覺到孫霽的言下之意，自然就誠實地回答了：“我和希爾註定要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，何必要再留下交集？再者聯邦對自由星域的清洗即將開始，我已經選擇了聯邦。”

孫霽沈默了良久，隨後他合上了醫療艙的艙門：“我明白了，確實是你會做出的選擇……那麽，我在外面等你。”

孫雲適再一次進入了過去的夢境。

這一次，他的身軀似乎回到了前世二十餘歲的年紀。

正是烈日當頭，高懸在半空中的光屏上滾動著文字和圖片，身著黑色校服的學生坐滿了觀眾席，這些意氣風發的青年們向擂臺上投來期待又興奮的視線，孫雲適能聽到他們的紛紛議論，很清晰，像是貼著他的耳邊。

“……這就是決賽了吧，打完這場就抉出首席了。”

“你看過昨天的模擬場了嗎？前幾名的謀略都很厲害……”

“好帥哦……要不是小學弟我就去追了。”

“你沒去看測試真可惜，我聽說這次還有個理論分滿分的……”

……

孫雲適明白了，這一次他回到了前世自己剛進入軍事學院的時候，而且這還是即將開始格鬥測試的當口。

他百思不得其解——我竟然還丟了一段這個時間點的記憶？！

擂臺上的無關人員依次退場，裁判大聲宣讀著規則，對手也走上了擂臺，不是別人，正是顧清。

孫雲適有些新奇地望著這個年幼的顧清，此時顧清剛離開軍營，渾身上下都是毫不遮掩的剛猛氣勢，像是一柄剛出鞘的神兵，完全沒有任何柔和的地方，就連他的視線都給人一種鋒利的壓迫，對視時甚至會產生被割傷的錯覺。

顧清朝孫修紹點點頭：“你的模擬測試很不錯，但是格鬥測試你必定不如我，我會手下留情的。”

孫雲適：……

蛤蛤蛤這是什麽自信發言真是太可愛了。

面對顧清這近乎挑釁的臺詞，孫修紹倒也沒怎麽生氣，他不軟不硬地回了一句：“我很期待。”

測試開始了，兩人一上場就都沒客氣，也沒什麽迂回，直接纏鬥了起來，而且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避開脖頸和頭部，算是達成了友好比賽的共識。

只是這第一次交手，孫雲適就看出了當年自己的弱勢。

不論是力量、技巧還是經驗，他都要略輸一籌。

兩人又來回試探了幾次，這一回顧清也摸清楚了孫修紹的實力，他開始認真地進攻，很快就占據了上風。

但年輕氣盛的孫修紹可不願意認輸，多少人正看著他這個小家主呢，他要是連首席都拿不到，這臉要往哪裏擱？

這八百斤重偶像包袱是不可能放下的，只能硬扛著這樣子。

孫雲適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，當年的孫修紹動用了精神力，他用精神力幹擾了顧清的動作，然後才創造破綻取得了決勝的契機——孫修紹的精神力變異太過強大，從未有過先例，因此家族中的長輩和醫生都反覆強調他不能輕率使用。

可是假如事實真的是這樣，那麽這一段記憶為什麽會出現在星石中？

孫雲適越想就越發覺得不妙，此時在孫修紹的視野中，顧清的動作越發清晰，這一刻他像是和曾經的自己進入了共鳴，這種感覺就和01同調相似，但與AI的同調遠不及回憶交融這麽順暢。

孫雲適看著孫修紹一次次躲開顧清的進攻，他試探著不借用儀器伸出精神力的觸手，而隨著註意力的越發集中，他的視野中再一次出現了變化——一切都蒙上了彩色的虹膜。

這令人頭暈目眩的色彩又一次出現了，如今孫雲適早有心理準備，可當年的孫修紹卻悚然一驚，再次出現的幻彩難免會讓他聯想到了父母逝世和落水的記憶，於是走神的結果就是被顧清有效攻擊。

孫修紹匆忙中擡手抵擋，但還是沒能卸掉巨大的力道，被直接摜到擂臺的地面上，那視野中的虹色膜層像是感應到了他的痛苦，它變得躁動而憤怒，平靜的弧面開始像水面一樣波動，隨後這水面又如落下雨水般逐漸泛起漣漪，層層的波瀾不斷起伏，然後竟一起集中向顧清的身邊！

這是……精神力絞殺。

孫雲適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，因為這種攻擊並不是屬於他的力量，他現在當然也能做到這一點，但必須要儀器輔助而且最好有肢體觸碰，在這些前提下，他的精神力絞殺是無聲無息的，而不是像這樣——像海浪般層疊，直接在腦海中具現化形成顏色圖像。

這種精神力的表現形式不像是他自己的，倒更像是矽基生物的。

當年的孫修紹很明顯也被嚇到了，他竭力遏制著視野中的波瀾，他一邊狼狽地躲避著攻擊一邊想要抗拒這種力量，他只是想取得勝利，他不想帶來不可逆轉的傷害。

孫雲適驚愕地目睹了一場意志力的對抗，這場對抗持續的時間很短，不過幾秒而已，當年的他取得了對抗的勝利，彩色的虹膜不甘不願地消失，在退潮般徹底離開前，它掃過了顧清的小腿——顧清的身體失去平衡，而孫修紹也沒有錯過這個機會，他本能地揮拳，讓顧清比他早一步蹭到了擂臺的邊界。

仲裁者的哨聲吹響，勝負已定。

孫修紹驚魂未定地坐起身，他想要再次看一眼那奇異的色彩，但它卻再也沒有出現過。

也就在孫修紹發呆的時候，他的肩膀被被人拍了拍，他擡起頭看到來者正是顧清，這位未來的同學朝他伸出了手：“你很厲害，我渴望能夠和你建立私人性質的友誼，我是顧清。”

當時的孫修紹還記掛著那種詭譎的色彩，仍然有些心不在焉，他只是本能地伸出手和顧清牢牢握住，勉強對他笑道：“好啊，我認了你這個朋友，我叫孫紹臣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麽麽嘰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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